“赵老板,这批冻海鲜今天必须送到港口冷库,晚一个小时,违约金你赔得起吗?”
电话那头的声音尖锐又刻薄,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。
赵铁军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,粗糙的大手正费力地将最后一个泡沫箱往车厢里推。
他沉稳地回道:“放心吧,王总。我赵铁军做生意,讲的就是个信誉。说好五点到,一秒都不会晚。”
挂掉电话,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,汗水已经浸透了后背的工字背心。
望着塞得满满当当的车厢,他黝黑的脸上露出一丝踏实的笑容。
为了这台二手冷藏车,他掏空了家里全部的十万块积蓄。
这是他自己当老板的第一步,也是全家未来的希望。
只要干好这一单,就能拿到一万块的运费,未来的日子就有了盼头。
他“哐当”一声拉下车厢门,锁好。
跳下车,拍了拍手上的灰,眼神里满是坚定。
他不知道,这个承载着他全部希望的铁皮车厢里,正藏着一个能将他拖入无尽深渊的秘密。
01.
这台二手冷藏车是赵铁军从一个二手车市场的贩子手里买来的。
车贩子姓王,油嘴滑舌,把这台车夸得天花乱坠,说什么“原车主出国急售,一公里都没多跑,发动机巅峰状态,制冷机是进口货,零下三十度都嘎嘎的”。
赵铁军不是刚出社会的毛头小子,他围着车敲敲打打,趴下去看底盘,又钻进驾驶室发动了车,听了半天发动机的声音。
除了车漆有点旧,车厢内壁有些划痕,大体上确实没什么毛病。
最重要的是,价格。
“一口价,十万块。赵哥,这真是跳楼价了。你看这车况,这制冷效果,你拉一车冰棍从南到北都不会化!”车贩子吐沫横飞。
十万块,是赵铁军和妻子省吃俭用五六年才攒下的全部家当。
妻子本来不同意,想留着给儿子上重点初中用。
“富贵险中求!给别人开车,一辈子都是个司机。有了自己的车,我就是老板!等我跑个一年半载,把这十万块挣回来,到时候让小辉上最好的私立学校!”赵铁军就是用这句话说服了妻子。
他是个行动派,认准了就不回头。
签合同,付钱,过户,一气呵成。
车钥匙拿到手的那一刻,他摩挲着那个沾着油污的塑料车标,感觉像是握住了自己的未来。
他仔细地把车里里外外清洗了一遍,买了新的坐垫和脚垫,在驾驶室的后视镜上,挂上了妻子求来的平安福。
一切都充满了新生活的希望。
他很快通过以前开货车时认识的朋友,接到了第一笔大单——给一家海产公司运送一批高档冻品到邻市的港口。
运费一万,预付三千。
拿到三千块定金时,赵铁军第一时间给老婆转了过去。
“晚上炒两个好菜,再开瓶啤酒,庆祝一下!”他在电话里意气风发地说。
电话那头,妻子的声音也带着笑意:“你路上小心,别开太快,安全第一。”
“放心吧!”
02.
赵铁军将车开到海产公司的仓库,开始装货。
工人们用叉车将一箱箱死沉的冻鱼、冻虾送上车,他则负责在车厢里码放整齐。
车厢里的冷气开得很足,白色的寒气缭绕,像仙境一样。
可赵铁军心里火热。
他一边干活,一边盘算着,等这趟活干完,拿到尾款,先还掉之前借朋友的五千块钱,剩下的给老婆买个新手机,她的手机早就卡得不行了。
生活,似乎正在朝着他期望的方向,一点点变好。
“砰!”
一个工人操作有点急,一箱冻带鱼的边角重重地撞在了车厢最里面的金属内壁上。
赵铁军正准备搭手,却被这一声闷响吸引了。
不对劲。
这个声音太闷了,完全不像金属板应有的清脆回音。
倒像是……撞在了一堵实墙上。
他心里“咯噔”一下,但没多想,只当是隔热层做得太厚实了。
他走过去,伸手在那块被撞的内壁上敲了敲。
“咚、咚、咚。”
声音沉闷,厚重。
他又敲了敲旁边的侧壁。
“当、当、当。”
声音是空洞的,带着金属的回响。
赵铁军的眉头皱了起来。
他是个老司机,跟车打了十几年交道,对车辆的结构很熟悉。
冷藏车的车厢为了保温,确实有很厚的隔热层,但内外壁之间,终究是中空结构,敲起来绝不该是这种“实心”的声音。
他不动声色地继续码货,心里却留了个疙瘩。
等所有货物都装完,工人们都离开后,赵铁军关上车厢门,一个人留在了里面。
他打开手机的手电筒,光束在冰冷的银色内壁上缓缓移动。
车厢内部的长宽高,他提车的时候量过。
此刻,他用手臂作为尺子,再次估算了一下。
他越量,心越沉。
从外面看,这台车的车厢尺寸很标准。
但内部的空间,似乎在长度上,凭空“消失”了三十多厘米。
这个发现让他的后背窜起一股凉意。
他走到车厢最深处,对着那面发出闷响的内壁,仔仔细细地检查起来。
光线扫过每一寸金属,那些正常的划痕和磨损下,似乎隐藏着什么。
终于,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,他发现了一条极细的、几乎与划痕融为一体的接缝。
这条缝隙被人用灰尘和油污巧妙地掩盖了,如果不是刚才那一下撞击,他可能永远都不会注意到。
一个荒唐的念头从他脑中冒了出来。
夹层。
这台车的车厢里,竟然有一个隐藏的夹层!
是用来做什么的?走私?还是……藏了什么更可怕的东西?
赵铁军的心跳开始加速。
他想到了那些电影里的情节,额头渗出了冷汗。
他吞了口唾沫,从驾驶室底下自己的工具箱里,拿出了一根撬棍。
撬,还是不撬?
理智告诉他,这事不简单,最好别碰。
但强烈的好奇心和一种莫名的不安,像一只手,推着他必须弄个明白。
这台车是他全部的身家,他绝不能容忍车上有一个他不知道的“定时炸弹”。
他咬了咬牙,将撬棍的扁平端,死死地插进了那条细微的缝隙里。
03.
金属摩擦的声音在寂静的车厢里显得格外刺耳。
赵铁军双手紧握撬棍,手臂上的肌肉因为用力而贲张。
那块内壁被焊得非常牢固,显然制造者不想让它被轻易打开。
“给老子开!”他低吼一声,将全身的力气都压了上去。
“嘎……吱……”
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后,焊点终于崩开了。
随着“砰”的一声闷响,那块厚重的金属板猛地向内弹开,露出了一个黑洞洞的空间。
一股难以形容的怪味,瞬间从夹层里涌了出来。
那是一种混合着铁锈、消毒水以及一丝若有若无的、腥甜腐败的气味。
赵铁军的动作僵住了。
他踉跄着后退了两步,手中的撬棍“哐当”一声掉在地上。
他的脸色在手机电筒苍白的光线下,瞬间变得惨白如纸,毫无血色。
他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个漆黑的夹层内部,瞳孔因为恐惧而收缩到了极致。
他看到了。
胃里一阵翻江倒海,他猛地转身,冲出车厢,扶着车门就剧烈地呕吐起来。
刚才为了庆祝开工吃的晚饭,连同酸水一起吐了个干净。
他浑身发抖,不是因为冷,而是因为一种源自骨髓的恐惧。
他感觉自己的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,软得像面条。
他扶着车身,哆哆嗦嗦地摸出手机。
屏幕上的亮光刺得他眼睛生疼。
他想拨号,但手指却完全不听使唤,试了好几次,才按下了那三个最简单的数字。
“喂……110吗?”
他的声音嘶哑、颤抖,带着哭腔。
“我……我报警……我的车里……车里有……有……”
他再说不下去,只是对着电话那头语无伦次地重复着:“快来……快来人啊……地址是……”
几分钟后,尖锐的警笛声由远及近,划破了港口工业区的宁静。
红蓝交替的警灯,将赵铁军那张惊骇欲绝的脸,映照得忽明忽暗。
04.
市刑侦支队的队长李伟接到电话时,正在办公室吃一碗快凉透的泡面。
“冷藏车,夹层,案情重大。”电话里,指挥中心的声音简短而急促。
李伟丢下泡面,抓起外套就冲了出去。
当他赶到现场时,整个海产公司的仓库区已经被警戒线完全封锁。
法医和技术队的同事们穿着白色的勘查服,正紧张有序地工作。
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失魂落魄的车主,赵铁军。
他被一个年轻警员搀扶着,裹着一条警用毛毯,眼神空洞,嘴唇还在不停地哆嗦。
李伟没有先去打扰他,而是直接走向了那台惹事的冷藏车。
技术队的灯光将车厢内外照得如同白昼。
“李队。”一个法医迎了上来,脸色凝重,“初步判断,死亡时间超过半年,具体情况需要带回去解剖。现场……很干净。”
“干净?”李伟眉头一拧。
“非常干净。”法医加重了语气,“夹层内部被一种强效的化学试剂反复擦拭过,几乎没有留下任何有价值的生物痕迹。对方是专业的,或者说,是极度谨慎的。”
李伟点了点头,走上车。
他没有去看夹层里的东西,而是先扫视整个现场。
撬棍掉落的位置,车厢内新装的货物,以及那个被强行撬开的暗格面板。
一切的源头,都指向这台车。
接下来的调查随即展开,但却迅速陷入了僵局。
警方第一时间控制了卖车的车贩子王某。
在审讯室里,王某吓得汗如雨下,把自己知道的都交代了。
他赌咒发誓,说这车是他半个月前从一个破产资产拍卖会上买来的,手续齐全。
他就是个二道贩子,想着快进快出赚一笔,连车都没正经开过,更不知道什么夹层。
警方顺着线索去查,发现王某说的都是实话。
那家破产的物流公司,账目乱成一团麻,法人早就卷款跑路了。
这台车在公司名下放了快一年,期间究竟是谁在使用,根本无从查起。
警方又试图追溯更早之前的车辆记录,结果发现这台车在过去三年里,被转手了七次,其中几次交易的买卖双方都是已经注销的空壳公司。
线索,到这里彻底断了。
凶手就像一个幽灵,除了这台被精心处理过的车,没有在世界上留下任何痕迹。
专案组的会议室里,气氛压抑到了冰点。
白板上画着复杂的人物关系图和时间线,但每一个分支的末端,都是一个硕大的问号。
“一个精心设计的藏匿工具,一条被彻底切断的线索链。”李伟用手指敲着桌面,目光锐利地扫过每一个疲惫的下属,“对方在下一盘大棋。他以为把棋盘掀了,我们就找不到他了。”
他顿了顿,声音里透着一股狠劲:“不可能。只要是人做的,就一定会留下痕迹。”
05.
时间一天天过去,调查毫无进展。
专案组的每个人都背负着巨大的压力。
舆论开始发酵,各种猜测和谣言在网上流传,给警方带来了不小的困扰。
赵铁军被折腾得够呛。
他作为案件的第一发现人,反复被叫去警局做笔录,询问每一个细节。
他的生意彻底泡汤了,那台车作为关键证物被封存,他不仅赔了客户的违约金,还背上了十万块的债务。
妻子在电话里哭了好几次,他只能一遍遍地安慰:“会过去的,一切都会好起来的。”
可他自己心里,一点底都没有。
这天晚上,年轻的警员陈浩又一次失眠了。
他脑子里反复回放着现场勘查时拍下的几百张照片。
他总觉得,有什么东西被忽略了。
所有人都把焦点放在了追查“人”上面,但如果人追不到,是不是可以从“物”本身找到突破口?
他从电脑里调出了那台冷藏车夹层的超高清照片。
冰冷的金属内壁,在摄影灯下泛着白光。
上面布满了被化学试剂擦拭后留下的、毫无规律的细微划痕。
陈浩一张一张地翻看着,将图片放大到最高倍数,像素点都开始变得模糊。
两天了,他几乎把这些照片刻进了脑子里,但还是一无所获。
也许,真的像李队说的,对方是个滴水不漏的魔鬼。
他疲惫地揉了揉眼睛,准备关掉电脑去抽根烟。
就在鼠标光标划过屏幕,即将点下关闭按钮的那一刹那,他的动作猛地停住了。
他的视线,被其中一张照片的某个角落死死地吸住了。
那是一张夹层内壁焊接缝的特写照片。
为了展现焊接工艺,拍摄时特意打了辅助光。
陈浩把这张照片再次放大。
屏幕上,粗糙的焊点和金属纹理变得无比清晰。
就在那条焊缝旁边,不到两毫米的地方,有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、极其微小的印记。
它不是划痕,因为它的边缘过于规整。
它也不是污渍,因为它的颜色和金属的反光融为一体。
如果不是这个特定角度的光照,它根本不可能被看见。
陈浩屏住了呼吸,把脸凑到屏幕前,眼睛瞪得像铜铃。
“李队……”他下意识地叫了一声,声音干涩沙哑。
正在办公室另一头看卷宗的李伟闻声抬头,看到陈浩那副像是见了鬼的表情,皱眉走了过来。
“又有什么新发现了?”他语气平淡,这几天他听了太多看似是“新发现”的无用信息。
陈浩没有回答,只是伸出一根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的手指,指向了屏幕上的那个点。
李伟顺着他的手指看去,起初也只看到一片普通的金属表面。
他有些不耐烦地凑近了些,仔细分辨着。
下一秒,他的呼吸,骤然停滞。
他们追查了这么久,踏破了铁鞋,却没想到,那个足以锁定凶手身份的、最致命的证据,从一开始,就藏在这里。
06.
李伟的目光像被钉子钉在了屏幕上。
那个隐藏在焊缝旁的微小印记,是一只展翅的雄鹰。
整个市局,乃至全省的刑侦系统里,可能只有他还记得这个标记。
它不属于任何一个品牌或厂商,而是一个人的专属签名。
一个本该从世界上“消失”了的人。
“老鹰……”李伟的嘴里几乎是无声地吐出这两个字。
“李队,什么老鹰?”陈浩不解地问。
李伟没有回答,他猛地直起身,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凝重。
他立刻下令:“陈浩,将这张照片从服务器上删除,本地备份加密,设为最高权限。今天看到这张照片的所有人,都必须签保密协议。在案子了结前,谁透露一个字,就按泄露国家机密罪处理!”
命令严厉到不近人情,所有人都被镇住了。
他们不明白,一个小小的印记,为何能让身经百战的李队如此紧张。
关上会议室的门,李伟才对一脸困惑的陈浩说出了真相。
“这个标记,属于一个人,一个叫魏东的男人,外号‘老鹰’。”
“他是国内最顶尖的金属塑形和机械改造技师。小到精密的机械锁,大到集装箱暗格,只要是金属,就没有他造不出来的东西。”
李伟的思绪回到了八年前。
当时他还是个副队长,参与侦破了一桩震惊全国的特大走私案。
犯罪集团利用改装过的货轮走私,暗格的设计天衣无缝,海关动用了最先进的设备都无法发现。
而那些暗格,全都是出自魏东之手。
“那他就是罪犯?”陈浩问。
“不。”李伟摇头,“他也是受害者。他的独生子被走私集团控制,他被迫为他们工作了三年。最后,是他主动联系警方,作为污点证人,提供了整个货轮的改造图纸,才帮我们一举端掉了那个集团。”
“因为贡献巨大,也因为他处境危险,案件结束后,他被纳入了最高级别的证人保护计划。”
“他的一切身份信息都被注销,换了一个新的身份,在一个没人认识他的地方,重新开始生活。”
李伟的声音变得低沉:“从那以后,‘老鹰’魏东,就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。”
陈浩倒吸一口凉气。
他终于明白了这个标记的意义。
它说明,那个消失了八年的“老鹰”,重出江湖了。
更可怕的是,他再次被迫为人制造了一个完美的、用于犯罪的“铁棺材”。
能找到他,并能再次威胁他就范的,绝不可能是等闲之辈。
调查方向瞬间清晰。
他们要找的,不再是虚无缥缈的车辆线索。
而是那个能把鬼从地狱里重新拽出来的——魔鬼。
07.
寻找一个被国家机器刻意隐藏的人,难度可想而知。
李伟动用了自己所有的权限和人脉。
他向省厅递交了紧急申请,石沉大海。
他又拨通了当年一同办案、如今已是省厅副厅长的老战友的电话。
“老李,你知道这是违规的。证人保护计划的档案,是绝对机密。”电话那头,老战友的语气很为难。
“一条人命,可能还不止一条人命,就系在他身上。而且,能把他挖出来的人,能量绝对不小,很可能就是当年那个走私集团的余孽。你我都清楚,斩草不除根,后患无穷!”李伟的语气不容置疑。
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,最后只传来一句话:“他母亲,三年前还在世,住在江城的老家。按规定,我们的人每年会‘路过’一次,确认老人的安全。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。”
线索虽然模糊,但足够了。
李伟当即决定,带上陈浩,立刻出发去江城。
江城是一座江南小城,白墙黑瓦,小桥流水。
魏东的母亲住在一条老街的深处,院子里种满了花草。
当李伟和陈浩敲开门,看见那位头发花白、眼神温和的老人时,他们知道找对地方了。
起初,老人非常警惕,无论他们怎么问,都只说儿子早就出国了,八百年不联系了。
李伟没有逼问,只是拿出了一张自己年轻时穿着警服的照片,照片的背景,正是八年前那次特大案件的新闻发布会。
“阿姨,我叫李伟。八年前,是我亲手把魏东送进证人保护计划的。我向您保证,我们不是来伤害他,而是来保护他。有一个极度危险的罪犯,已经找到了他,并且胁迫他做了事。现在,只有我们能救他。”
老人的身体颤抖了一下。
她浑浊的眼睛看着李伟,看了很久很久。
最终,她似乎下定了决心,转身颤巍巍地走进里屋,从一个上锁的木箱底,翻出了一张泛黄的信纸。
信纸上没有地址,只有一个电话号码。
“这是我邻居孙女的电话。我儿子……每隔半年,会用一个陌生的号码打给她,问问我的情况。然后,那个号码就再也打不通了。”
08.
通过那个年轻邻居的通话记录,警方很快锁定了一个曾经在北方工业小城“平阳”出现过的公用电话号码。
李伟和陈浩马不停蹄地赶往平阳。
这是一座典型的重工业城市,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铁锈和煤灰的味道。
经过两天的摸排,他们最终在城市边缘的一个大型机械维修厂里,找到了线索。
“你说找老魏啊?就那个成天闷着头修机器,不爱说话的怪老头?”工厂老板指着角落里一个最偏僻、最破旧的工位说。
当他们走过去时,一个穿着油腻工装、头发花白、满脸沧桑的男人正佝偻着背,修理一台车床。
他比档案照片里老了二十岁不止。
他就是魏东。
看到穿着警服的李伟,魏东的第一反应是惊恐。
他丢下手里的工具,转身就想跑。
“老鹰!”李伟喊了一声。
魏东的身体僵住了,他缓缓转过身,眼神里充满了绝望和恐惧:“你们……你们怎么找到我的?”
“不是我们想找你,是麻烦已经找上你了。”李伟说着,把打印出来的雄鹰标记照片递了过去。
看到照片的那一刻,魏东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。
他蹲在地上,像个孩子一样失声痛哭。
在他的临时宿舍里,魏东断断续续地讲出了事情的经过。
一年前,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找到了他。
那人没有多余的废话,直接把一张他儿子在大学校园里打篮球的照片,放在了他面前。
照片上,他儿子的背后,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,有一个男人正对着镜头,露出一抹阴冷的笑。
那个眼神,和面前这个西装男,一模一样。
“他没说要干什么,只说想活命,就给我造个东西。他说,我以前能造出最完美的藏宝箱,现在,也能造出最完美的垃圾桶。”
“我没办法……我真的没办法……”魏东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,“我只能照做。他提供车,提供材料,我负责动手。我偷偷留下了我的标记,我想,万一有一天这台车被发现了,警察里或许还有人记得我……或许还有人能知道,我不是凶手。”
“那个男人,你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吗?他叫什么?”陈浩急切地问。
“不知道名字。”魏东摇头,“他很高,很瘦,戴一副金丝眼镜,看起来斯斯文文,但眼神像蛇一样。对了!”
魏东像是想起了什么,猛地抬头。
“他有一样东西很特别。他从一个黑色的公文包里拿笔写字的时候,我看到了他的钢笔。那是一支万宝龙的限量版,笔帽顶上镶着一颗很小的蓝宝石。我以前给一个富商修过保险柜,见过一模一样的。我还记得,他在纸上划掉一个电话号码的时候,我瞟到了那支笔的笔夹上,刻着一串独一无二的编号!”
魏东凭着惊人的记忆力,报出了一串由字母和数字组成的编号。
09.
回到市局,专案组立刻对这个钢笔编号展开了调查。
通过品牌方和海关的记录,他们很快锁定了一个人。
林振东。
瀚海集团董事长。
一个在公众视野里,以儒雅、慷慨著称的明星企业家、慈善家。
他的履历完美无瑕,白手起家,在短短八年内,将一家小小的外贸公司,打造成了如今的商业帝国。
而他发迹的时间点,恰好是八年前那个走私集团被端掉之后。
李伟看着林振东的照片,照片上的男人正微笑着为一所希望小学剪彩。
那副金丝眼镜,和魏东描述的一模一样。
他就是那条漏网之鱼。
他继承了旧集团的黑金,并成功将自己洗白。
车里死去的人,经过身份确认,是集团当年的一个旧部下。
想必是此人掌握了林振东的秘密,前来敲诈,结果被心狠手辣的林振东灭口。
但现在,问题来了。
仅凭一支钢笔和一个证人的证词,根本无法给他定罪。
林振东财雄势大,有顶级的律师团队,他可以轻易地把一切都推得干干净净。
他们需要铁证。
“他既然能找到魏东,说明他有自己的情报网。他现在一定也知道,我们找到了魏东。”李伟在会议室里来回踱步,“以他的性格,他绝不会留下一个能指认自己的活口。”
一个大胆的计划,在李伟的脑中形成。
“我们……要把魏东当做诱饵。”李伟看着所有人,一字一句地说,“我们要故意放出风去,就说警方已经找到了关键证人。然后,我们把魏东送回平阳,实施二十四小时秘密布控。如果林振东想杀人灭口,那他自己,就会把铁证送到我们手上。”
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。
稍有不慎,就会导致证人死亡。
所有人都看着李伟,等待他最后的决定。
李伟的拳头,重重地砸在了桌上:“就这么办!布下天罗地网,等他来钻!”
10.
三天后。
平阳市,那家破旧的机械维修厂,表面上看起来和往常一样。
但实际上,周围所有的制高点、交通要道,都已经被便衣警察秘密控制。
一张无形的大网,已经悄然张开。
魏东就坐在他的工位上,修理着机器。
他戴着耳机,但里面什么声音都没有。
一个微型摄像头,藏在他的工作灯上,将他面前的一切,实时传回指挥车。
李伟和陈浩就坐在指挥车里,死死地盯着几十个分屏画面。
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,林振东迟迟没有出现。
就在众人觉得他是不是已经察觉到陷阱的时候,一辆黑色的轿车,悄无声息地滑入了维修厂的后巷。
车上下来一个男人,戴着鸭舌帽和口罩,径直朝着魏东的工位走去。
“目标出现!各单位注意!”李伟的声音冷静而克制。
男人走到魏东身后,从怀里掏出了一件东西。
那东西在灯光下,闪过一丝寒光——是一把装着消音器的手枪。
“动手!”
李伟一声令下,埋伏在四周的特警队员如猛虎下山,从四面八方扑了过去。
那个杀手反应极快,见状不妙,立刻挟持了身边的魏东,用枪口顶住了他的太阳穴。
“都别动!不然我杀了他!”杀手嘶吼道。
就在这时,一直“表现”得惊慌失措的魏东,手肘猛地向后一撞,正中杀手肋下。
同时,他脚下一个巧妙的绊摔。
杀手吃痛之下,身体失去平衡,扣着扳机的手指不由自主地一歪。
“砰!”
子弹擦着魏东的头皮,射入了天花板。
说时迟那时快,一直埋伏在附近废弃机器堆里的陈浩,如猎豹般窜出,一个干净利落的擒拿,将杀手死死地按在地上。
这一切,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。
被制服的杀手抬起头,露出了真面目。
他不是林振东。
但就在这时,李伟的耳机里传来了另一个抓捕小组的声音:“报告!林振东在五公里外的咖啡馆被控制。他正在通过手机观看这里的实时画面!”
11.
审讯室里,林振东依旧保持着他企业家的风度。
“李警官,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。我只是碰巧路过,喝杯咖啡而已。”他微笑着,显得从容不迫。
“是吗?”李伟将一个平板电脑推到他面前。
屏幕上,播放的正是他通过手机远程指挥、并观看杀手行凶的全部视频录像。
他的脸,清晰地倒映在手机屏幕上。
“我们不仅有这个,还有你派去的杀手。我想,为了争取宽大处理,他会很乐意交代,是谁出钱让他来杀害一名警方重要证人的。”李伟淡淡地说。
林振东脸上的笑容,终于一点点地凝固,最后化为一片死灰。
他知道,自己输了。
铁证如山,他所有的狡辩都变得苍白无力。
这个隐藏了八年的魔鬼,最终还是栽在了自己的“完美主义”和狠毒上。
最终,林振东被判处死刑,他背后的黑色商业帝国也随之土崩瓦解。
所有罪恶,都被一一清算。
恶,终有恶报。
案件结束后,市里为赵铁军举行了一个小型的表彰会。
他不仅拿到了见义勇为奖金,他所在的街道和一家爱心企业,更是被他的正直所感动,联合出资,赠予了他一台全新的、性能优越的冷藏车。
交车仪式那天,阳光灿烂。
赵铁军带着妻子和儿子,站在崭新的卡车前。
车头的大红花,映着他妻子和儿子灿烂的笑脸。
他握着妻子微微粗糙的手,看着儿子兴奋地爬上驾驶室,心中百感交集。
一场飞来横祸,最终变成了一场福报。
他知道,生活或许充满了未知的风险,但只要心存正义与善良,前方的道路,就一定会洒满阳光。
他拉开车门,坐上了驾驶座,将那个承载着全新希望的平安福,郑重地挂在了后视镜上。
“老婆,儿子,坐稳了!”
赵铁军发动了汽车,洪亮的引擎声中,崭新的冷藏车平稳地驶向了远方宽阔的大道。
这一次,车厢里装的,是满满的光明与未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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